明清朱泥壺的發(fā)展歷程與署款文化（上） (1)

——2001中國宜興國際陶藝研討會論文

作者／黃健亮

在玩賞宜興紫砂壺的過程中，常有一種感覺：紫泥壺是「他」，是He；朱泥壺是「她」，是She，這種情感投射，當(dāng)然其來有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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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用途而言：紫泥是宜興茶具的主流派，蘊(yùn)于甲泥之中，又稱「巖中巖」，其胎骨堅(jiān)致，可獨(dú)自成大器；朱泥則屬非主流派，深藏于泥礦底層，礦形瑣碎，需經(jīng)手工挑揀，古謂「未觸風(fēng)日之石骨」，不利獨(dú)自成陶，通常用作器表化妝土。

就色澤而言：紫泥色相沉郁穩(wěn)重，莊嚴(yán)凝練，宛如玄鐵重刀；朱泥色澤紅艷活潑，嬌妍多姿，猶如柳葉軟劍。

就泥性而言：紫泥成型較易，坯體燒成率較高，窯溫寬容度亦大；朱泥成型工藝難度較高，成品率約僅七成，泥性甚嬌甚挑。

就觸感而言：紫泥胎身氣孔結(jié)構(gòu)較疏松，器表觸感較明顯；朱泥顆粒細(xì)膩，器表透明度佳，觸感平滑。

就聲音而言：彈指扣之，紫泥音頻較沉郁，共振性稍低，彷若男音；朱泥音頻相對較高，共振性佳，猶似女聲。

就式度而言：紫砂器形貌多變，或方或圓，或光或花，體多大方，容量較大；朱泥器形制較少，多為光素幾何形，造形趨于纖秀，容量較小。

就地域而言：紫泥素為江南主流，一脈傳承五百年，不絕如縷，近代更于港臺匯成波瀾；朱泥雖根柢深植宜興，但個性活躍，每于域外帶動風(fēng)潮，如十七世紀(jì)中葉起，外銷歐洲的「紅色瓷器」（見圖）。再如清同治以后，轟動?xùn)|瀛茶陶兩界的「朱泥燒」；以及從明末至民初，在閩南沿海，乃至南洋一帶，所掀起的「水平壺」紅色風(fēng)潮。更值得注意的是，朱泥器所鼓動的紅色流行風(fēng)，每每引起歐洲、日本、潮汕、臺灣陶人以各種方式加以臨摹仿制，進(jìn)而啟發(fā)了當(dāng)?shù)氐膲厮?、茶風(fēng)。

明清朱泥壺考證的霧區(qū)

二十世紀(jì)末葉，宜興紫砂茶具在港臺備受青睞，不論紫泥、朱泥、綠泥、段泥，俱成為茶客壺人的府藏珍愛。與此同時，對紫砂陶器的研究亦受到重視，成為顯學(xué)。在研究探討的過程中，當(dāng)代作品一辨真?zhèn)?，二評工藝成就，三論典藏價值，基本上問題不大。明清紫砂器則因歷來作偽高手多，真贗之判較具挑戰(zhàn)性，然紫砂陶史不過五百年，雖史料有限，卻也不致考據(jù)無門。加上紫砂器的署款文化是歷代工藝美術(shù)作品中較為罕見的，這種傳承相當(dāng)程度地深化了紫砂器的人文底蘊(yùn)，更增添了后人的收藏樂趣，許多明清紫砂器的真?zhèn)舞b別，也往往是依附著器身款識而開啟。反倒是明清朱泥壺的考證，面臨了微妙的態(tài)勢，以今日收藏家們的眼力與經(jīng)驗(yàn)法則，對朱泥古壺的斷代辨?zhèn)?，大體已能形成共識，爭議有限，然而對朱泥陶人們的考證，卻不易找到著力點(diǎn)。因?yàn)橥瑯酉党鲆伺d的朱泥壺卻因?yàn)樽猿梢桓竦氖鹂钗幕?，形成「大彬」、「孟臣」比比皆是的盛況，幾乎無法將一般砂壺的鑒賞準(zhǔn)則轉(zhuǎn)移、延用，形成了考證上不易突破的「霧區(qū)」。

無怪乎，初入此道者往往迷惑于：為何在朱泥壺的世界里，孟臣、逸公、大彬的作品如此豐盛？而孟臣高壽三百尚能制壺！大彬死后照樣可以制器題銘！其實(shí)，這個特殊的「行規(guī)」已綿延三百余年，早就成為朱泥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了!所以我們不妨換個角度來看，誠如奧玄寶所言：「然壺本玩具也，玩具之可愛在趣不在理……擇其善者皆取之……知理知趣是為上策?！箿?zhǔn)此，則朱泥小壺能考之有據(jù)者，是謂理趣兼得；若未能如愿者，也不妨好好欣賞其逸趣之所在。其實(shí)，透過各類資料的整合，我們還是可以大略掌握明清朱泥壺的脈絡(luò)，這位紅姑娘尚不致于「不可理喻」，反而應(yīng)是「理趣兼具」的。

更何況，朱泥壺的署款文化是傳之有年的習(xí)俗與行規(guī)，此與古今作偽謀利者所涉之「道德」問題，在動機(jī)上有著截然不同的差異。

當(dāng)朱泥壺遇見工夫茶

要認(rèn)識朱泥壺的署款文化，首先要了解她的歷史與文化背景。就明清兩代紫砂壺的分布情形來看，紫砂壺(當(dāng)然亦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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